在自己的印象之中,一生看到的最意外的东西,莫过于是在这温暖的南方,却看见了纷纷扬扬的落雪。
生在南方,能看到落雪,那定是上天一种意外的恩赐,连天气预报中播报的“雪”这个字眼也显得分外亲切,随风飘荡的雪,混杂在泥地中污浊的雪,沾染着圣洁而污浊的气息。
雪正好下在我们毕业那一天的黎明,我们这些毕业班的学长学姐们不顾形象,在雪地里大笑大叫着,抛洒着碎雪,零星地缀在我们的头发和棉袄上,见到老师的我们迅速安静下来,片刻间老师笑叫着将雪球洒向我们,随即雪地上一阵欢笑,几个男生用地摇晃树杈,碎雪泼泼洒洒地定格在空中,在阳光照射下投射斑驳碎影,一阵不知名的寒风卷住了我们,就好像是曾竟经过往记忆一般消散在空气中,融入莫名的时光里。楼角一个堆好的脏兮兮小雪人,在阳光的融化下,眼角滚落下的水珠,看得我们一阵感伤。
那个晚上,大家却是都哭了,群上有人发了一条说说:“这落雪,就好像是昭示我们那意外的别离一般。”看得我心揪了一下,这落雪本就是这么意外,不正像今天这场意外的别离么?
后来满心期待进了新的学校,开始新的生活,满以为生活会像以前那样天真美好,却发现是大错特错了,在这个冬季的最后一场班会后,我们站在操场上,身后灯火通明的教室还是人群紧密的样子,而夜却黑得不像话,一切都融进了黑暗之中,妈妈说:“现在跟以前已经是不一样了,在你这个年龄只需要管好自己的学习就成,其他的事不需要你操心,要努力啊,要慢慢的好起来……”后面的话我没有再听,抬头,意外地发现,天空竟然下起了小雪,寂寂寥寥,无声无息,就像是天空意外地哭泣起来一样。
时光是那么迅速,随之而来的,是不可胜数的辅导与教材,只为了那些最爱的人的心失望。那是临近上学期的期末了,又一次从漆黑一片的校园走出来,用手机发了一条“现在每天都好累,大家习惯这样的生活吗?”一下子有好朋友回了条:“选择了这条路时,才惊觉它的意外,但当我们明白时,无论习不习惯,也只能妥协于意外。”我一怔,呼出的水汽把手机屏幕染成一片模糊,融化进眼睛好像要流出什么。抬头,下雪了,那么悲伤。
回家一看新闻,才发现今天是场向南雪,新闻上说这次雪意外的选择了另一条路。我往窗外看去,所有细细碎碎的雪向南有次序地飘着,它们选择了如此意外的路,即使最后会在南方春天中消融,也足够了。
我却是看痴了,曾经北方的孩子顺着雪的方向来到南方,那灼人的日光和泛着咸味的海洋是如此意外,当皮肤变得如砾般黑时,他们已化解了意外融入南方的春雨中。南方的孩子也会迎着雪的来头踏向北方,那黄土高原开荒者沉重的心跳和路人的风沙是如此意外,当脸庞被打磨成坚毅的模样,他们已化解了意外沉默成一枝繁叶茂的大树。
我们成长着不过是裹狭着落雪前进的,我们会碰上分路、黑路、弯路、歧路、死路,我们无法抉择,在一路的磕碰中,我们会意外地碰上她他它,又变成了他她它的风景,寒风刮出了我们的眼泪,眼泪汇成了泪一般的海洋,但我意外地坚信,大海最后会化成海一般的枫糖。
我们定是会无数次看见那意外的落雪的,我们不知道那被落雪遮蔽的尽头与终点是什么,但我相信——
那个地方,风神赤脚走在大地上是飒飒的声响,郁金香散发迷人芳香,在圣洁的蓝天下的月光,破碎成一地幻想。
那是多美好的地方,也是在意外中的我们多么意外的地方,当看到落雪时——
上路吧。路的尽头,天光,刚刚破晓。